一、问题提出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加快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随着新一代数字技术迅猛发展，并向各领域全面渗透，企业数字化转型已成为数字经济时代的基本趋势。数字化转型势必改变原有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对劳动力市场的就业和工资产生适应性变革。当前，数字经济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但在探究数字化转型的微观效应方面存在不足。部分文献从宏观和行业层面分析了数字技术的影响效应，缺少微观效应探究。企业作为宏观经济运行的微观构成，承载着数字经济发展与转型的重要功能。部分文献基于人工智能、网络基础设施等某一特定信息技术探究数字技术在微观层面的影响效应。然而，企业数字化转型是涉及生产结构、管理模式、业务流程等多方面变革的系统性过程，仅简单采用某一特殊信息技术难以反映转型全貌。
随着文本大数据分析在经济学领域的广泛应用，部分文献开始采用该方法测度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基于《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公布数字经济规模数据与统计企业数字化词汇频数显示自2012年到2019年具有相同的增长趋势，前者增长了3.25倍，后者增长了3.44倍。随着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不禁引发人们对失业问题的广泛担忧。早在20世纪初，凯恩斯就预测未来90年里世界将经历一场“技术型失业”。数字经济作为一种新的经济形态，企业数字化转型在催生出大量新业态和就业岗位，同时还会以智能化生产替代低技能劳动，这对劳动力市场影响具有多维性和复杂性。探索企业数字化转型对劳动力需求和收入效应，有助于理解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市场冲击，以促进实现中国经济包容性增长和高质量充分就业目标。
二、学理探析
（一）企业数字化转型对劳动力需求的影响
企业数字化会改变生产关系和生产结构，进而影响劳动力市场。根据Autor et al.提出的“基于任务的模型”基准分析框架，数字化转型具有显著微观效应。一是替代效应，当技术相对劳动更具优势时，劳动力将被数字技术替代，如自动化生产设备能够取代单调、复杂的常规任务岗位。二是创造效应，数字技术应用将会创造新的就业机会，如宽带和互联网等普及应用催生出软件开发师、网络维护师等岗位。三是生产率效应，企业数字化转型通过互联网、人工智能和云计算等技术显著提高了生产效应。通过降低生产成本和产品价格，进而增加消费者对商品需求、扩大生产规模，增加就业岗位。产品价格降低还会增加消费者实际收入，扩大对其他行业产品的需求，增加相应就业岗位。四是成本效应，企业数字化转型提高信息传播效率，降低了交易费用，通过赋能企业组织管理，降低了内部管控成本。成本降低促使企业低价格竞争，增加劳动投入。由此，企业数字化转型影响劳动需求是多重效应叠加。当前，中国数字化转型尚处于起步阶段，其对劳动力替代效应不明显，多重微观效应对就业创造强于就业替代，企业数字化转型将增加对劳动力的需求。
（二）企业数字化转型对劳动技能结构的影响
技术进步具有技能偏向性，对技能劳动力影响也是非线性的。数字经济对技能结构影响因各国的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市场规模等存在差异。在数字经济发展初期，数字化通常对低技能劳动力进行替代，而随着技术进步将对中高技能劳动力需求产生抑制作用。一方面，企业数字化转型将提升高技能劳动力需求。首先，基于员工组织匹配理论，先进技术需要匹配高技能人才，如系统维护、软件开发等需计算机技能人才匹配，先进设备、办公软件需要匹配高级技师。其次，数字技术具有传播力强、可模仿性特点，企业若要获得先发展优势，需自主研发创新，加大了对研发人员和高级管理人员需求。另一方面，企业数字化转型将挤出低技能劳动力。技术进步具有“创造性破坏”效应。首先，企业数字化转型中智能化设备应用会直接替代常规性的简单劳动，如工业机器人替代了搬运工人等体力和重复手工劳动力的就业。其次，企业数字化转型带来的互联网、云计算等信息技术的应用也会取代部分低技能劳动力，如自助点餐软件取代了餐饮服务人员的工作，自动化办公软件以及管理效率提升将替代部分行政辅助人员的工作。
（三）企业数字化转型对劳动工资的影响
数字变革改变劳动规模与结构同时，还会引发劳动力工资变动。企业数字化转型从经济租金分享和技能结构调整两个方面产生影响。在经济租金方面，企业数字化转型通过降低交易费用、管理费用、研发费用、投资费用等费用极大降低了企业各环节的成本。生产成本降低有助于数字化转型企业凭借竞争优势争取更大的市场份额和营业收益，提高员工能够参与分享的租金总量，提升企业平均工资水平。在技能结构方面，企业数字化转型对高技能劳动力需求的增加将提升其相对地位，增强其溢价能力和工作水平；对于中低技能劳动力，随着企业数字化转型推进，低技能劳动力比重逐渐下降，保留下来的中低技能劳动者为获取竞争力，会努力提升技能水平，提升其工资水平。
三、研究启示
本文研究结论为客观评估中国数字经济时代下企业数字化转型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提供了微观经验证据，也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增长和实现“稳就业”目标提供政策启示。一是，有利于揭示企业数字化转型对劳动力市场就业和工资的促进作用，打消人们对“数字技术替代人类”的顾虑。当前我国数字化进程尚处于初步快速发展阶段，与发展国家相反，企业数字化转型同时对劳动力市场表现出显著的就业促进和工资提升作用。二是，重视对数字化转型的就业替代效应，尤其是对低技能的生产工人。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已然显现对劳动力的替代，主要是替代了高中及以下学历的生产工人。中国政府需重视低技能生产型员工的失业保险制度和再就业机会，制定更具针对性的人才扶持政策。三是，积极推动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深入融合，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提供支持。企业数字化转型为我国发展社会经济和保障民生问题带来了无限机遇，应鼓励更多企业开展数字化转型，争取抓住新一轮技术革命带来的发展机遇。作者：宋建，南京审计大学联合研究院副教授；王怡静（通讯作者），南京审计大学经济学院研究生；
刊期：《中国软科学》2024年第4期；
原标题：企业数字化转型是就业机遇还是替代危机：来自中国上市公司文本分析